年12月25日,华彬和宏刚二位老友从郴州来长沙参加次日的马拉松跑步。我们约聚在位于高桥市场附近的旺飞兄土茶油嗦螺馆,到的同学有许莉、艳华、朝保和我。老友相聚,自然是聊得开心,喝得尽兴。脚踏实地做一件事旺飞兄在高桥做嗦螺馆,已经有好几年了。我们来了老同学,喜欢到他家店聚。到他家,就是到自己家的感觉,一桌人不分主客,全是永兴话,还有许多快要失传的土话,我随便说一句,外地人不一定能听得懂。比如,门方果洛得。永兴话听起来,是不是如同天书?门方果洛得,其实就是门后面的角落。桌上,旺飞兄做了两份嗦螺。一份是永兴版的清水嗦螺,一份是长沙版的油爆嗦螺。永兴人吃嗦螺的功夫不是盖的,一嗦一个准。早几年来长沙,我见朋友吃嗦螺凭借各种工具而不得时,总是有点嗤之以鼻。吃嗦螺的功夫,在永兴人看来,是天生自带的。有人说,吸嗦螺要靠肺活量,那纯属瞎扯。这又不是参加马拉松赛跑,跟肺活量半毛钱关系也没有。旺飞兄做的嗦螺,很受欢迎。在长沙,我也只有在他家店吃嗦螺,才能过一把瘾。到别的宵夜店,我也必点嗦螺,但那常常是自我安慰。嗦两颗之后,就兴味索然了。旺飞兄家的嗦螺不一样,肉质鲜嫩,汤汁入味。他佐以多种香料,最重要的是有土茶油去腥提味。永兴土茶油,那是另一道特产,两相结合,味道非同寻常。其实,同学相聚,吃什么完全不重要。星夜长沙,空气中有几分清冷。路过的老顾客,点一份嗦螺,来两份小卤,打包提走,热气腾腾。旺飞的手机接单不断,因此他刚坐下,欲和同学碰杯,又转即离席。保保谈到旺飞一做多年的嗦螺馆,说:“我要是听旺飞说在干一个千万的事业,我会觉得不靠谱,他说在做一家嗦螺馆,让人踏实得很。”同学举杯一饮而尽。我说:“无论做哪一行,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才最重要。”宏刚兄小酌一口红酒,略带哲人气质,徐徐说:“热爱让人安度一生。”(原话更有哲意)多年前的赵薇迷许莉,极具冻龄女神的气质,她说喜欢做一件事,才能迸发出心中的创造力。许莉说完,我们又举杯相碰。我吃了一颗嗦螺,在回味嗦螺的同时,也回味保保说的那句话。这年头,不缺豪情万丈的人,动不动要拿下多大的工程,做好多大的产业,却鲜有脚踏实地,把眼前一件件小事做好的人。我们是做一个长期主义者,还是如同保保说的凭借某种“小聪明”在眼前的诸多考验中逢凶化吉?这或许是每个人面临的选择。被阅读点亮的人保保爱读书,在*泥中学恐怕是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他个头小,捧着的书却是大部头。他走路看书,吃饭看书,睡觉还要蒙在被子看书。令人羡慕的是,他的视力还很好。聊到保保的阅读,艳华说:“保保总有看不完的书,不知道他哪来的(书)。”保保喝了一口酒,得意地说:“我们自有渠道,我还和好几个高年级的保持着交换。”那就是90年代末一个乡村学校呈现的阅读生态,爱阅读的一群孩子,开辟了一方“地下阅读广场”,交换书本的同时,也交换快乐和友谊。现今一直在思考和践行儿童阅读的我,自然不愿错过这个话题。我问保保:“你是什么缘由接触到书的,你读的第一本书是什么?”保保将记忆拉到了很远。他说那时读五六年级,他家(保保家在樟树)离学校有三四公里,他个头太小了,父母不放心,便将他寄放到姑妈家。保保姑妈家离*泥中心小学和*泥中学都很近。这样,他就来了*泥中心小学开始了从此他的“*泥读书”时代。他刚转到*泥时,他的樟树话,无人能懂,*泥话他也听不懂,十岁出头的他第一次感受到“小小的孤独”。一个偶然的机会,他从表姐手上得到一本图画书,那时的图画书自然是黑白的,图多文少,一页一个故事,生动有趣。保保描述道:“那本书大概有八九十页,我带到学校后,受到了大家的欢迎,于是都找我借书、换书看。”那是保保的第一本书,一本黑白图画书,一本开启了他的阅读的书。这是多么偶然,又是多么幸运。自此,他沉迷阅读,一发不可收拾。对于保保当时读的大部头,我有几分好奇。那个时候,我完全游离在阅读之外的荒野之中,除了偶尔接触到的二手的《辽宁少年》《故事会》等,我所阅寥寥无几。保保说:“我读的几乎是武侠小说,温瑞安写的。”“你是没有机会接触到金庸和古龙吧?”我说。“那不是呢,我是同时读金庸和温瑞安。温瑞安的比较小众,他没有金庸的那种天下格局,没有古龙的剑走偏锋,但是他的(作品)对我来说就是最独特的。”保保补充道。“你身上有‘侠’的一面,是不是也是受武侠小说的影响?”“差不多吧。”保保点点头,我们为此碰杯。酷爱阅读的保保,写作文和谢末钢、*亚萍、曹活等同学,并驾齐驱。保保写的文章,喜欢用短句,文风活泼,有一种天然的调皮与幽默。读高中后,我们保持着通信。他在永兴一中,我在永兴三中。三中是一座信息的荒岛,那些年他的信,给了我很多的快乐和鼓舞。保保不无感慨:“高中毕业后,就很少读整本整本的书了。”“所以,你一直在用的是你的‘童子功’。”此话一出,大家笑声一片。碰杯声,嗦嗦螺声,交错在一起。眼前的保保,一个曾被阅读点亮的人,神采依然,少年依然。盐坦野炊,我们共同的记忆我们自然聊到了初中参与的活动。我的记性不好,很多事情我记不得。他们讲到,那时同学很多生疥疮,买硫磺香皂洗澡,我没有太大印象。我是否也长过,不记得了,但我记得我是买过硫磺香皂的,香皂的味道很冲鼻。大概我也是长过疥疮了?他们讲到,石虎河中捉螃蟹,我不记得。学校旁边有条小溪,因流经石虎村,便叫石虎河了。华彬讲到捉螃蟹,俨然一个老手的样子。“搬开石头,一捉一个准。”华彬放下酒杯,双手真像在搬石头。那时,他还叫华彬,如今更名谢德彬也十年有余了。这些我不记得不要紧,不妨碍的是,我们共同记得盐坦野炊。初二下学期,我们的班主任许腾老师组织班的同学,一行浩浩荡荡,到学校附近的盐坦野炊。盐坦是一个天然的坦洞,里面盖有寺庙,暮鼓晨钟,香火旺盛。野炊前,我们分成若干个小组,组内又有分工,带的带锅碗瓢盆,带的带油盐酱醋。临出发了,许老师组织我们在教学楼前拍下了一张合影。那张合影中,后来有考上北京邮电大学的许雄,有中南大学三杰谢末钢、张承辉、曹朝保,有……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那时我们读初二,我们懵懂而充满着热情。学校离盐坦少说也有三四公里,我们走大路,绕小路,队伍好不壮观。沿途遇到的人,都向我们投来羡慕的眼光,有的还在议论:“这个班的活动搞得好!”我们心中的快乐和骄傲油然而生。到了盐坦,大家就开始按小组择地搭灶,分工合作。我负责捡柴生火,盐坦附近的小木柴被一扫而光,因此我和伙伴跑到马路对面的小山丘,专门捡干枯的茶树枝,干了的茶树枝火力最好,还没什么烟。抱着一小捆干柴回来,我满头大汉,但是无比兴奋。同组的小伙伴,洗菜的已经把白菜洗得发亮,还有不知谁带了瘦肉,也早已切好。不一会儿,盐坦已是人间烟火气味浓郁,四处飘香。现在想来,那时的和尚和尼姑,对于我们这群不速之客,怎么就没有驱逐呢?终于开饭了,我们早已下咽过千百次口水。那次午餐绝对是最美味的了,我吃了几碗饭,全然忘记。没有忘记的是,我们端着饭碗,四处“串门”,能炒几个菜的同学,成为了众星捧月的明星人物。饭后,我们邀请许腾老师和同学合影。又在寺庙内转了几个圈,算是参观了,然后原路返回,各回各家。那天是星期六。聊到野炊,华彬有话说:“许老师带我们活动搞得好,现在的孩子,还哪能体会到这样的快乐咯。”他继续说:“我女儿班上搞活动,还有家委会的参加,还是担心这担心那。”如今我成为了一名老师,对许腾老师当年带我们野炊,心生敬佩,对当下老师的状态,也心生理解。不说别的,“安全”两个字,谁都不敢说“包在我身上”。我们的教育太束手束脚了,孩子们拥有的已经只有一方小小的天空,而九十年代末的我们,拥有的是成片的原野和山岭。许多年过去了,老师教我们的知识,早已忘掉了。而那次野炊,时不时还会在心中升腾起炊烟缕缕。我不知道十年后,我的学生会怎么回忆和我的相遇,我又给他们带来过什么。套用一句俗话,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。举杯时,我们站了起来,一饮而尽杯中酒:“干杯!”我们致敬我们的青春。我们用酒叙说不老的传说。我们历尽千帆,归来仍是少年。(写完文章,发现昨晚忘记合影了。上几张老照片,分享给朋友们。)曹永健
萤光点点